叫萧宴喜乐的小说免费阅读《长乐夜未央》完整版章节列表
时间:2023-12-12 11:56:01 来源:网络 作者:醒时明月 栏目:跨境学堂 阅读:
醒时明月所编写的《长乐夜未央》很有看点,也是今天为大家推荐的一部十分精彩的小说,里面出现很多的人物,在醒时明月的描绘下每一位都很有特点,第2章讲了:泣血哀鸣如何悔,岁月到头一场空他抓着我的手放在他心口,「……你和她们是不一样的,你是我的珍宝......
《长乐夜未央》 第二章在线试读泣血哀鸣如何悔,岁月到头一场空
他抓着我的手放在他心口,「……你和她们是不一样的,你是我的珍宝……我是要一直护着你的……」
他的眼泪沾湿了我衣领,「玉珠儿,你说人死后会有魂魄吗?若是有,母妃怎么从来都不曾入过我的梦?」
我也不明白为何萧宴的母亲不肯托梦见一见他,可我却懂他的悲伤,因为我的父母也在我年幼时离我而去了。
既然能感同身受,又如何能不为他感到伤怀?
但他脆弱的时候却并不多,相反的,他总是在我面前扮演一个再合格不过的长辈模样。可对外,他却是一个杀伐果断的皇帝。
陆文曜曾是萧宴的老师,他也同样被萧宴逼到绝路,不得善终。
对于这位昔日教导过自己的老师,萧宴其实给过他机会。
只要他肯急流勇退,就此摘下官帽而去,不再过问朝堂之事,萧宴是可以放他一条生路的。
可他却没有选择接受萧宴的好意,反而带领其党羽在宫门口静坐,是想激起悠悠众口的指责,试图逼萧宴收回分割相权的政令。
他老泪纵横,满面都是沧桑的沟壑,向各官员和百姓们陈情他这么多年为萧国立下了多少功劳,激愤处他不知是不是喝了假酒,竟然开始痛诉萧宴忘恩负义,卸磨杀驴。
他倒是说得很痛快,但是他的党羽们可都不是傻子,他仍在自说自话,但是他的从众们却一个个悄悄溜走了。
还是一个打着补丁但面色还算红润的老乞丐同情地告诉他:「老丞相,别骂了,你的朋党们都走光了,你哭诉自己劳苦功高就罢了,怎么还敢骂皇帝呢?连俺家这种没读过啥书的人都知道,人老了,就得服老啊,现在都是年轻人的天下啦。」
陆文曜闻言浑身巨震,他看向深深的宫墙,望向那高高的穹顶,目光迷离且怅惘。
忽然他狂笑三声,大喝道:「是极!是极!我老了!比不得他了,比不得了……」
说罢,吐血三升,面如金纸地被下人抬回了丞相府。
是夜,病得下不来床的陆文曜静悄悄地爬起来,自缢于丞相府,等下人发现时,他的尸体已经僵硬无比。
萧宴得知消息后,便以国士之礼将他厚葬了,算是全了这一段的师生之情。
陆文曜之死象征着萧宴真正的大权在握,这一年,他才二十八岁。
他年轻俊美,威仪天成,他更有着满腔的抱负和雄心,就连最正直的史官都预言他必将成为一位名垂千古的圣君。
这是属于他的荣耀,我曾暗暗发过誓,我必将用性命来守护他的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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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是这一年,我的父亲顾放被他追封为靖国公,母亲陈瑶也被追封神英将军。
顾家战死的英烈们终于得到正名了,九年前那场惨烈的牺牲终得抚慰,顾氏一族重新荣耀起来。
而这一年,我十五岁。
作为顾家唯一的继承人,我名正言顺的执掌了顾家军,萧宴更是无条件地支持我。
皇帝对我毫不掩饰的恩宠和看重,以及不惜推翻先帝的诏令为顾家正名的这一举动,让很多人明里暗里猜测当今陛下和顾家究竟有什么样的渊源过往?
可这些隐秘过往他们怎么配知晓呢?这个世上除了他,应该就只有我一人知晓了。
那是父亲和萧宴的过往,也是我和他缘起的过往。
……
萧宴是先帝年纪最小的皇子,但却不受先帝重视,只因其母是一个卑贱的胡姬。
先帝无视他,也想不起还有他这个皇子,年幼的他受尽了屈辱和虐待。
他们将他的饭倒在地上,逼他像狗一样舔着吃,大冬天的还把他关在殿外不许进去,更在他高烧不退时一桶凉水浇下来。
他能活下来,是因为他是个皇子,但也因为他是个皇子,过得连最卑贱的宫人都不如。
萧宴苦挨着这些折磨和虐待,一直熬到五岁,终于有一天他没办法熬下去了,因为他被十三岁的二皇兄一把推进了冰冷的荷花池
水瞬间淹没头顶……
「那时候我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心里在想娘应该不会怪我了,我是真的活不下去了。」
「那么多人看见我被推进了荷花池,所有人都在围观,没有一个敢救我。母族强大的二皇兄甚至一直在拍手大笑……玉珠儿,你可知当时的我有多恐惧、多绝望?」
年幼的我抱紧了他因害怕而微微颤抖的身子,那时候的我还不太知事,只觉得若能将他抱紧些他可能不会这样冷得发抖了。
他看着我,笑了,很温柔,将我小小的身子拥得更加紧了。
「那是我第一次遇见兄长,也就是你的父亲顾放……」
我昂起头看他,眸中闪着璀璨的光亮。
「兄长那时候也才十五岁,他脱掉了上衣,一头扎进了冰冷的水里。在浮浮沉沉中,他抓住了我的肩膀,将我高高举起。」
「我娘说过,每个人生命中都会出现一个守护神,只要坚强的活下去,就一定能遇见他。兄长出现的时候我便知道,他就是我的守护神。」
「玉珠儿,兄长是不在了,但我就是你的守护神,你只要放心大胆的往前走,无论任何事都有我,你永远都不要怕。」
我忘不了他说这句话的表情,是那么的郑重和虔诚。
「玉珠儿,我发誓,哪怕是粉身碎骨也要护你周全。」
他做到了,他甚至为我推翻了祖制,将我养在他的明华殿,只为能把我牢牢庇护在眼皮子底下。
我读的第一本书是由他启蒙,我勾勒的第一缕线条是他握着我的手画下的。
我一心振兴顾家,努力学武。
他便在我羽翼渐丰时,赠我东风,让我扶摇直上。
我知道,他是知恩图报的人,可我却揪着这份父亲给他的恩情,一直想着挟恩图报。
只因,我不满足只做他的晚辈,看见别的女人明目张胆的在他面前争宠,我会嫉妒得要死。
我想要他废尽后宫,独宠我,只有我一个女人,所以他怎么能和别的女人生下孩子呢?
他纳妃四年,后宫嫔妃,却无一有孕。
朝臣和权贵们以为是他年少时受磋磨太过,伤了身子。
可只有我知道,是我给他下了药。
这药无色无味也无毒,我把它放在了他每日必定会佩戴的香囊里,这样一来,无论他宠幸过多少女子,都不会让她怀孕。
让一个皇帝多年无所出,被人诟病他不行,这样的罪行可是欺君,是要被杀头的。
可我就是做了,做得理所当然、明目张胆。
只因我知道,我是他最信任的人,他会防备任何人,却唯独不会防备我。
我绝不许他和别的女人有孩子!
如果他想要孩子了,我可以给他生,只要他肯要我。
我隐忍这么多年,我早就想告诉他,我要做他的女人,不想做他劳什子晚辈。
这也是我长久以来,藏在心里的,最隐秘的奢望。
6
我打开了暗屉,取出了那卷已经被我抚摸过无数次的画卷。
画中的男人一袭墨色鎏金玄袍,上绣有五爪金龙,他长身玉立,高贵清冷。他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笑意,狭长的丹凤眼,鼻子高挺,唇色水红,俊美天成。
笔者画得如此传神,任谁只要见过这画中人,便能一眼认出来。
这是当今的皇帝——萧宴。
我抚摸着他的脸,有些出神,倘若他知道了……知道了我对他的心思……又会如何呢?
我已经十六岁了,如果他还是将我看做是晚辈一般爱护,那我又该怎么办呢?
我该如何破这个局?
烛火一闪一闪的,就像我的内心,闪烁不定。
可就在此时,窗外有道人影突然一闪而过。
我不动声色地放下了画卷,嘲讽地挑起了眉。
明华殿她也敢派人来偷窥,真是嫌命太长。
只是……
我突然看了一眼那张画卷,心念一动,竟然选择了放任。
那幅画不久后被放在了萧宴的御案上。
我进来时,他正盯着这副画看得出神。
听到我的脚步声走近,他抬头看了我一眼,不辨喜怒。
「玉珠儿,你这画画得挺传神的……这词也提的不错……」
我突然有些琢磨不准他的心思了,站在了那里不出声,只定定的看着他。
「只是我不知,我的玉珠儿究竟是何时对我起的心思?」
他右手撑着额头,左手食指却有些散漫的在题字上打着圈。
他看着我,似乎是真的有些好奇和不解。
我不说话了,因为此刻我有些羞窘。
他突然笑了一声,也不等我的回答了,施施然地拿着那幅画走下了台阶,一步步向我走来。
「日月长相望,宛转不离心。见君行坐处,一似火烧身。」
他冲我挑起了好看的眉:「玉珠儿,你就那么想着我,念着我?」
「是,我一直想着你,念着你。」
我终于鼓起勇气,不闪不避,直直地看着他。
他那双深邃无比的丹凤眼里映照着我此时的模样,倔强、无畏、恃宠生娇。
「是我把你宠坏了,玉珠儿。」
他叹息了一声,目光没有谴责,只有平静,一种让我陌生无比的平静:「是我做错了……」
「萧宴,你是不想要我吗,可是我喜欢你啊」
他的反应让我觉得很不对,我竟然有些慌了,我扑到他怀里,紧紧抱住了他的腰身,不肯放手。
可他此刻的身体冷得像一块冰,半点暖意也不肯给我。
「傻姑娘,你怎么这么笨呢?」
他冰冷的手指捏住我柔美的下巴,强迫我抬头看他。
他用指腹摩擦着我的红唇,此时的他有着我从未见过的轻慢和挑弄:「玉珠儿,你可得想清楚了,做我的女人,可比做我的郡主辛苦多了。」
他虽是在撩拨,可眼里的情绪却是真的冰冷无情。
我慌了,我真的彻底慌了,我有种恨不得立刻跪下来求他的冲动。
「我愿意的,萧宴,我愿意做你的女人」
「你别不要我……我想一直陪在你身边,我不想离开你。」
可他却残忍的一点一点的撕开我的手,冷血无情道:「玉珠儿,我们不可以。你嫁谁都可以,唯独不能是我。」
「做了我的女人,你会后悔的。」
「为什么不可以?萧宴,你爱我不是吗?」我尤是不敢置信的问他。
他怎么会不爱我,他对我这么特殊,这么多年来他只有我一个。
萧宴嗤笑了一声,似乎是在嘲笑我的天真:「玉珠儿,你以为你做的小动作我不知道吗?我是在纵容你,因为那都不是我的底线,可如今的你,已经触碰了我的底线。」
「你嫁人吧,我会给你挑一个全天下最好的夫婿。」
「萧宴,你怎么能把我嫁给别人呢?」
「你说过的,会做我的守护神,一辈子保护我的。」
我不知道我此刻的模样有多么凄惶,多么无助。
「玉珠儿」他闭了闭眼,「不要再痴缠了」
「别让我……厌弃你……」
7
我终究是做不来像他后宫的女人那般在他面前苦苦哀求,也无法在他冷漠的目光下继续靠近他半步。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可以对我这么狠心,可当我听到他新纳的妃子有孕时,我就突然明白了。
他不只是那个会照顾我,保护我,为我遮风挡雨的萧宴,他还是一个皇帝,一个被天下臣民称为圣明的君主。
当他将帝王权术用到我身上时,我根本就招架不住半分。
我只能狼狈的一退再退,退到绝路上,退到悬崖边,直至一脚踏空,失去一切,也失去他独一无二的宠爱。
他对我特殊的偏爱,终是被他亲手斩断了。
8
他特意命我随侍,不得离开他半步。
我就站在一旁,看他和心爱的妃子在水榭中你侬我侬。
乐妃生得很美,但她的一双鹿眼更美。她翩翩起舞时,眼波流转,纯美绝世。
她的一曲惊鸿舞如梦似幻,宛若神仙妃子误入凡尘。
萧宴还特意为她画了一幅美人图,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雅兴了。
我呆呆的看着乐妃那样的美人,不得不承认,她确实不是我能比的,因为我只善武,不善舞。
萧宴善抚琴,从前我在桃花树下舞刀弄剑,他会在一旁微笑着为我弹一曲破阵曲。
琴声瑟瑟,刀剑如梦,我以为这便是相守了。
可直到乐妃的出现,我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相爱相守。
他为她弹奏的一曲凤求凰,深情至极,我从未见过他对谁有过这般专注的眼神。
眼神是骗不了人的,他绝不是逢场作戏,容不得我自欺欺人。
他们相视一笑的那一刻,我很想转身就跑,跑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放声大哭。
可我不能,他是君,我是臣,我不能在他面前失仪。
我以为这已经够了,可他的心真的比铁石还硬,他不仅要把我的幻想全部打碎,还要把我的一颗心反复在泥地里践踏。
他让我站在帷帐外听他对那女子温柔低哄,恩爱缠绵。
我像根木头似地站着,心底那些隐秘的奢望和妄想,化作无数把将我凌迟的刀,我无路可退。
嘴里是一片浓重的血腥味,我有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为什么,他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就为了让我死心?
我无声惨笑,萧宴,你这是在笑着一刀刀杀我啊……
极致的痛苦让我忍不住一阵眩晕,我有些站立不稳,不慎碰倒了身旁的玉瓶。
「砰。」
清脆的响声,帷帐内就是一静。
我惶然地跪下,失了魂一般去捡那碎瓷。
锋利的瓷片割伤了手指,很深很深,殷红的血狂涌而出,本该很痛的,我却感觉到一阵轻飘飘的松快感。
我不自觉地微微用力,似乎这手上的伤口越深,我心里的痛就越轻。
「玉珠儿……你……」
他掀开了帷帐,见到这一幕后,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此时的他衣襟大开,袒露着玉白的胸膛,上面似乎还有着几道不明显的红痕。
我回过神来,冲他安抚一笑:「我没事,不过是不小心划破了手。」
他捧住我不断渗血的手指,眼睛都红了,胸膛在剧烈起伏,薄唇微颤着说不出话来。
我微笑着从他手上抽回手,对他说:「萧宴,你放心吧,玉珠儿死心了,不会再妄想了。」
「玉珠儿,你要去哪儿?」
他半跪在地上,声音有些嘶哑,可这昏黄的烛火却照不清他的表情。
我有些茫然地往外走,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
我只知道我现在要马上离开,离开他,离开这个宫殿,离开这让我窒息的皇宫。
「玉珠儿,外面下这么大的雨,你要去哪儿?」
他满脸焦急的追了出来,眼里似乎有着深深的不安。
「你要去哪里?」
他抓着我的手不肯放,那力道如此之大,连青筋都泛白了。
哦,原来是下雨了吗?
怪不得这般冷。
我继续笑着对他说:「萧宴,不用担心我,我就是去外面走一走,我想开了的……我真的已经想开了……」
「你想开了什么?玉珠儿,告诉我,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须臾将我一把按在怀里,我听着他剧烈跳动的心,和这宛若天罚一般的雷鸣声。
「萧宴,我给你发誓,我若是对你再有半分越矩之心,就让我不得好死,永世沉沦无间深渊,不得往生。」
一声轰隆雷鸣,天罚一般在我们头顶炸响。
我狠狠地推开了他僵硬如冰的身体,没有那个力气再去看他现在是个什么情状。
只大踏步往外走,一步也没有回过头。
8
深宫内有宵禁,哪怕是下着大雨,禁军们都很警觉。
我也没有刻意隐藏行踪,所以轻易被他们拦下了。
「郡主,这雨这般大,您怎么不撑伞啊?」
「我不需要伞,劳烦将我的马牵来,我要出宫。」
那禁军一边牵马上前,一边不赞同地说:「可这都这么晚了,您这是……呀,您受伤了?」
「不碍事,小伤而已。」
我翻身上马,等他开门。
「可是……」
他还在犹疑,但他身后的人使劲捅了一下他的后腰,拼命朝他使眼色。
「喔……噢……属下这就命人开宫门,哈哈……这就开……」
我牵马走在无人的长街,夜色昏冥,冷寂无声。
一直走,一直走……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守城门的士兵说的,待我回过神来,我已经身在郊野。
马儿不安的踢了踢腿,我不由自主的抱住它的头,轻声道:「马儿,你陪陪我好不好?就一会儿就好了……不用太久……」
我在荒野中纵马奔驰,不知跑了多远,也不知是去了什么方向,直至天光微亮,我终于停住了,伏在马背上放肆地嚎啕大哭起来。
我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萧宴,没有了奢望,只有无尽的绝望。
我大病了一场,三个月未踏入皇宫半步。
9
等我再进宫时,我却向萧宴求了一道赐婚旨意。
我如他的愿,选了一个夫婿,只是这个人选并不是他千挑万选的,他一开始沉着一张脸并不肯同意。
他说:「李毅深爱早逝的亡妻,多年不肯续弦,膝下又有一个不满三岁的幼女,你嫁过去只会受委屈,我不同意。」
我从袖中掏出一抹染血的白帕,平静地告诉他:「陛下,我已经与李毅有夫妻之实了,以落红为证。」
「顾玉珠」
他从未有过如此失态的时刻,他盯着我手中染血的白帕,眸中升起滔天狂怒,像一头择人而噬的野兽。
他狠狠地抓过我的手,将我缚在身前:「顾玉珠,你非要这么作践自己吗?我费尽心思给你挑的你一个都不要,非要选一个带孩子的鳏夫?」
他不再亲昵地喊我的小名了。
也是,他对我如此失望且厌弃,恐怕巴不得我早点从他眼前消失。
他盛怒下的诘问,我无言以对,只能垂下眼静静承受他的怒火。
就是因为那些是他费尽心机给我挑选的,我才不能要,因为那注定了是辜负。
可这我能说出口吗?
他就这样看着我许久许久,久到他的盛怒不再外放,久到他的眸光变得冰冷,他突然放开了我。
他笑了,笑得万分薄凉:「顾玉珠,你走吧,我会成全你的。」
我第一次在与他独处的时候下跪,「微臣,谢陛下成全。」
……
离开的时候,我又遇见了文妃。
她一袭华贵的紫色貂皮,眉眼温柔,风姿绰约。
「本宫听闻郡主已经议定好了郎君,不日便要出嫁。念在郡主也算是本宫看着长大的份上,今日特意来送上添妆,以贺郡主大喜」
她给了身后的宫女一个眼色,一只流光溢彩的紫玉金钗被呈到我面前。
「这是本宫的微薄心意,还望郡主不要嫌弃。」
说罢,她还用帕子掩着嘴凑近我耳边轻声娇笑:「本宫原本还以为郡主在陛下心中当真是特殊的那个呢,没想到转眼间就被冷落了,还要嫁给一个鳏夫……莫不是,郡主做了什么拂逆陛下的事情,让陛下对郡主失望了?」
她可真能装,那幅画难道不是她送到萧宴御案上的吗?
可她最终赢了,哈哈,我输了,输光一切。
「不过这样也好,省得我们后宫这群姐妹因见到国色天香的郡主千岁日日不知廉耻地纠缠陛下,而心生嫉恨呢……郡主也算是迷途知返,做了一件知情识趣的大好事。」
她对我笑得花枝乱颤,目光中隐隐带着一丝疯狂。
我没说话,站在一旁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直笑、一直笑……
好半晌,等她终于笑够了,她才继续向我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本宫稍侯要去看望乐妃妹妹呢,她有孕在身,又向来爱热闹,一定很希望我们这些姐妹多去陪陪她。哦,对了,乐妃对郡主一见如故,也请郡主婚后常进宫多陪一陪她才好呢。」
我垂下眼,心里想,她何必要再如此针对我呢?
大家不过是一样的可怜人罢了,更何况,我已经被萧宴彻底厌弃了啊。
10
顾家我已经没有了半个长辈,他给我恩典,允我在皇宫出嫁。
我虽是郡主,但他为我准备了十里红妆,比公主的排场还要奢华。
喜嬷嬷笑眯眯地为我描眉、修鬓、贴红妆。
「银镜台前人似玉,金莺枕侧语如花。」
我望着镜子里美若天仙的女子,安静地垂眸。
「你们都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坐一会儿。」
嘈杂声都散去了,门被悄悄带上。
「人生只若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如果早知道今日果,会不会悔昨日因?
我想,我应是悔了的……如果那年他没有来带我走,是不是我就不会对他心生妄念?
……
「玉珠儿,跟我走吧?」
苍白俊美的男人眼含热泪,弯下腰,向我伸出双手。
「你是谁?呜呜……我不要你,我要我爹……我要我娘。」
我嚎啕大哭,声音嘶哑得让人不忍卒听,我抗拒着他的怀抱。
我不要跟你走,我要在家等他们回来,他们答应过我的,会回来的……呜呜」
「玉珠儿,我是萧宴,顾放兄长将你托付给了我。」
「跟我走吧……」
萧宴哽咽着,试探着向我再次伸手。
「以后我的家就是你的家,就由我来照顾你好不好?」
「不……我不……我不要……」
见我如此倔强,管家爷爷狠下心打了我的小手:「玉珠儿,你要乖,你得听话啊……只有活下去才能有希望……」
「爷爷,连你也不要玉珠儿了吗?」
我一直摇着头,哭得几乎昏厥:「爷爷,玉珠儿不走……爹娘还没有回家……玉珠儿不走」
老人闻言,眼泪流淌在那布满沟壑的苍老面容上,他的眼睛浑浊一片,:「傻孩子,你等不到他们回来了,连爷爷也等不到了……」
怅惘又心酸的说完这句话,他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决然的将我推给了萧宴。
「走,你快带她走,别让她再回头」
萧宴抱着我,宽大黑色披风将我紧紧搂在怀中,就要走。
「殿下-……殿下……」
但他还没迈开腿,就被管家爷爷扯住了衣角,他最后祈求道:「老人家求你,一定要善待小主人。她已经是我顾氏仅剩的血脉了,求求您看在少爷、少夫人的面上……千万要善待她啊……」
「顾伯,你放心,有我萧宴在的一天,定不会让她受到半分委屈。」
「那就好,那就好啊……」
「快带她走吧,不要回头……我在这儿看着你们走……」
曾经因找不到归家的路而嚎啕大哭的孩子,如今已经长大了,要嫁为人妇了呢……
阿爹阿娘、管家爷爷,你们在天上看到这一幕应该也会开心吧?
11
身后的门轻轻的吱呀一声,我以为是吉时到了,头也不回的问了句:「都准备好了吗?」
迟迟没传来应答声。
我蹙了下眉头,眸光微抬,镜中此时却出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我站了起来,缓缓地转过身。
男人今日穿着金色龙纹的深黑龙袍,长身玉立,俊美如神子,清冷又威严。
我向他行臣子礼:「顾玉珠,参见陛下。」
他看着我,眸光深邃得仿佛透不进半点光。
「玉珠儿,我们如今已这般生分了吗?」
我再拜:「陛下,人言可畏,玉珠应知尊卑和本分。更何况,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很好。」
他笑声喑哑。
「不愧是我亲手养大的女孩,当断则断,绝不拖泥带水。」
我垂眼不答,只清冷地跪在原处,静默不语。
沉水香的气息逼近,我闻到一股淡淡的酒气。
「您喝醉了?」
萧宴他酒量向来很浅,喝不了几杯就会醉,所以他一般只会在重大节日、诸臣宴饮等重大场合上,为了让臣子们尽兴,而带头浅酌几杯外,几乎很少饮酒,甚至可以说是滴酒不沾。
他抬起我的脸,冰凉的指腹轻柔地擦拭我红唇上的胭脂:「玉珠儿,你今日可真美。」
我忍不住睫毛微颤,很是诧异地抬头看他。
他狭长的凤眸似潺潺春水,唇瓣含笑,说不出的雍容雅致,但我却感到强烈的违和感。
即便是喝醉了,他也不会这般,他不对劲!
「萧宴」
我试探性地唤他,但强烈的第六感让我忍不住想要摆脱他的亲昵。
「躲什么?不是说喜欢我的吗?」
我心悸得厉害,他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我扭开脸,想要往后退一步,可他却猛地攥住我的皓腕将我提拉到身前,紧紧盯住我的眼睛:「玉珠儿,不嫁了好不好?」
不嫁了?怎么可以?
天下皆知,我顾玉珠今日将下嫁李毅,开弓再也没有回头箭。
萧宴只不过是觉得李毅配不上我而已,但嫁谁不是嫁?更何况,他即将为人父,他不再是我一个人的萧宴。
我可以嫁给任何人,但唯独嫁不了那个真正想嫁的人。
「陛下,玉珠与李毅已经两情相悦,鸳盟已定,此生他若不负我,我亦不负他。」
此话一出,萧宴的面色遽然变色,他攥住我的手臂越来越紧,似乎要把它捏碎。
「玉珠儿,你怎么敢和他……」
我疼得皱紧了眉,却不曾吭一声。
「郡主,吉时已到,该上轿了。」
喜嬷嬷突然出现在门口,笑得很是谄媚,但她下一眼就瞧见了皇帝正不顾礼数地狠狠攥住我的手,震惊之下惊呼了一声:
「陛……陛下……奴婢参见陛下」
「陛下……郡主的吉时已经到了……奴婢……」
接下来的话却被萧宴沉沉的目光给吓住了,她不敢再继续说出口。
我看到她整个人都在微微打颤,似乎她很想立马退下,但是她又不敢走,因为她今天的任务就是要送我上花轿。
我心里轻叹一声,本就是一件喜事,何苦要为难底下人呢?
「陛下,玉珠该走了,请放手吧」
梦总是要醒来的,我与他之间就像是大梦一场,醒来后各归各位,各自摆好自己的位置,各安天命。
他是君王,我是臣子,除此之外,别无其他,也不能有其他。
「玉珠儿,别走……」
他眼中有惶然,有痛苦,还有深深的懊悔。
「放了我吧,萧宴。」
最后那一声唤,是带着哭腔的,我终究是没有忍住。
他看着我,眼神满是痛意,他依旧紧紧攥着我的手不放。
「玉珠儿,我……我……」
我只能狠狠地甩开了他的手,巨大的冲击力使我连退几步,直到腰间抵上身后的案桌,才惊觉已无路可退。
「玉珠儿,别走……」
很快,他就再次伸手想要抓住我,面上是骇人的焦灼之色。
「玉珠儿,听我说……我……」
「陛下,给玉珠留一条活路吧,就当是看在我父亲昔年与您的情分上。」
此话一出,他像是突然被人扇了一巴掌似的,脸色变得惨白……
「新娘已入轿……起轿……」
喜嬷嬷那喜庆的大嗓门响起,但我却听出来她语调里深深的惶恐。
身不由己,我们都身不由己,谁都不可以回头了。
12
李毅是一个好男儿。
他跟随我多年,生得眉眼大气,性格爽朗大方。
他对早逝的妻子感情很深,一直没有续娶。
我之所以深知他对妻子的感情,因为当年他俩成亲时,我便是他们的证婚人。
当萧宴强逼我嫁人时,我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他。
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了,他心有所属,我亦视他为兄长。
我把想法告知李毅时,他绿了一张脸。
李毅瞪着我:「老大,你这是为何?要糟践自己也不是这个糟践法啊,我不过是个粗人,哪能配得上您?」
我看着他,轻声道:「因为我已经走投无路了。」
李毅眼神一下子变得凝重了:「是不是……陛下他……」
我拿起杯子饮了一口茶,表示默认。
「陛下他不会吧……您也还没有功高震主啊……他这就狡兔死走狗烹了?」
我把茶水咽下:「这种话只过一次你我的耳朵,以后切勿再第三人面前提起。」
李毅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属下省得。」
我又问:「那这婚事?」
李毅立马把胸膛拍得震天响:「老大,这没问题,属下是注定要跟随您一辈子的人,娶您算什么,要我倒插门也不在话下。」
那一夜,我割破了李毅的手指,将点点红梅落在白帕上。
天一亮,我就进宫找萧宴坦白了。
他逼我,我亦可以逼他。
我以他的盛怒为代价,给自己选了一条不能回头的路。
「老大,这戏非要做这么真吗?」
李毅有些忐忑的问我。
我面无表情地递给他一杯酒:「交杯酒,赶紧喝。」
「哎……哎哎,我喝,我喝就是嘛」
李毅嘟囔了一句,牛饮一般,杯酒就灌下了肚。
「这酒的滋味还不错哈,够烈,哈哈带劲儿」
我昂起头,也一饮而尽这杯酒。
杯酒下肚,此刻的我已经是他人妻,自此名分已定,他也该安心了吧?
「安歇吧」
我对李毅说,可我却连喜服都没有脱,寂寂然地站在这夜色的窗前,望着天上那轮皎洁的明月,沉默不语。
李毅在我身后铺床,铺好床他抱着被子老实道,「老大,那我去榻上睡了啊」
晚风清凉入骨,只有虫鸣声不断,它们可真好,不像人一样,总有百般愁绪。
得不到,求而不得,终成虚妄。
思及此,我落寞的垂下了眼眸。
「砰……砰……砰」
紧急万分的敲门声响起,伴随而来的是喜乐那熟悉而又尖利的嗓音:「郡主,快开门,快开开门哪……」
「老大,你听见什么动静没?」李毅嗖的一下跳下了榻,奔到了我身旁。
「听见了」我轻声道。
「那,您不看看去吗,似乎是在喊您哪。」
「……不过这也够缺德的,您新婚之夜过来喊人,还让不让咱睡觉了?」
李毅有些愤愤不平道。
此刻的李毅还不知道是皇帝身边最得力的太监总管来了,要是他知道了估计就不会这么嘴欠了。
见我没有应声,那大门外的敲门声继续响起,喜乐的声音愈加高亢起来:「郡主……郡主,十万火急的事情啊,耽误不得啊,您快出来啊……」
李毅偷瞄了我一眼:「老大,听他说是急事,是不是军营的事情啊?」
我却没他那么乐观,即便是军营的要务也不必劳喜乐亲自出马,除非是他的命令。
我忍不住咬了下唇,血腥味瞬间在嘴里蔓延。
萧宴,他到底想做什么?
13
「吱呀」一声,李府的大门被打开了。
喜乐先是一喜,然后看到我和李毅是联袂走出,并且两人身上的衣服都已经更换成准备歇息的寝服时,那张老脸便是一僵。
「郡主,您这是正准备歇息?」
「喜乐,今日是我大婚之喜,我与夫君李毅正在行夫妻之礼,您这般打扰我们,是不是有点太不近人情了?」
「郡主……您真的和……」喜乐的声音很是恐慌。
「喜乐,如果你今天来是为了打听我们夫妻之间的房中之事,那么你现在可以回去了。」我不耐烦跟他说这些无谓的话。
「哎……郡主,不是,您别走啊……是陛下,陛下他病倒了。」
「陛下现在浑身发着高热,神志很是不清醒,老奴听陛下一直在喊郡主的名字,听得老奴心都碎了,这才腆着老脸来找郡主的。」
「奴才也不想子啊郡主大婚之夜打搅您,只是陛下那里实在是太……奴才求求郡主了,求你进宫去看一眼陛下吧。」
他病了?
我有些恍惚。
半日前他还好好的啊。
是了,他喝了酒,难道是受凉了?
可我去又有什么用呢?
我不是医师,也不是他的良药,我什么都不是……
「喜乐,你明知道他已经厌了我……更何况,我已经嫁为人妇,我不能再像从前那样随意行走在他后宫之中了,今夜是我的新婚之夜,若是被臣下们得知,他们该如何想他?你难道不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吗?」
「郡主,您怎么这么固执啊,这全天下谁不知道陛下看重您,十几年如一日的,他们怎么敢乱想?喜乐求您了,便进宫去看一眼陛下,就看一眼……」
喜乐苦苦哀求着。
李毅瞅了我一眼,悄悄地拉了下我的衣袖,小小声道:「老大,这是什么情况?我怎么觉得这情况有点不太对劲呢?您是不是骗了我?陛下他对您,好像……额……」
我冷淡的扫了他一眼,成功地让他后半截话憋了回去。
「如果非要我进宫,只能等天亮。喜乐,你回去告诉他,如果他真出了什么事,玉珠会先在他面前自杀谢罪。」
喜乐傻住了:「郡主……」
「李毅,关门」我悄无声息的踢了他一脚。
「哦……哦,好的老大」
「老大,您真的不去看看陛下啊?那个喜公公哭得真的好可怜,我看着都心软了。」
「如果你不想日后上朝被人笑话头上戴顶绿帽子,你就尽管劝我去……」
「这绿帽子谁给谁戴的还不一定呢」李毅悄悄嘀咕道。
我闭上眼睛不理他,可是却心烦意乱的很,我怕是睡不着了。
14
第二天一早,我遵守诺言进了宫。
饶是他的寝殿我已经进了无数次,可没有哪一次会让我觉得这般踌躇,我竟然有些不敢踏进去。
我竟然怕了。
有朝一日,我竟然也会因为见他而害怕了。
「郡主」喜乐在身旁催促我。
强行克制住自己想要掉头逃跑的心思,我鼓起勇气进了殿,殿门在我背后默默关上了。
重重飘舞的黑色纱幔下,我看见了那个男人仅着单薄的里衣静静地躺在榻上,睁着眼睛看着半空发愣。
他似乎是一夜没睡,眼底青黑一片,整个人看起来憔悴极了。
我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他,既没有上前行礼,也没有出半句声。
沉默良久,他终于转过头来看我。
「玉珠儿,我是彻底失去你了吗?」
他轻声道,语气很是悲哀无力,听在人耳朵里,却能感觉到心在一抽一抽的疼。
我闭上了眼睛,握紧了拳头,任由眼泪一滴滴落下。
「我做错了……玉珠儿……玉珠儿,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不知何时他竟下了床,悄然无声地靠近我,将我搂入了怀中。
「玉珠儿,你原谅我好不好,原谅我。」他紧紧的抱住我,他的泪和我的泪沾湿在一起。
「原谅我……」他低下头,颤抖的薄唇吻住了我。
「求你……玉珠儿……我求你」濡湿的舌,泯灭一切的渴求,却是苦涩的味道,悲哀至极的感觉。
哈哈,他是爱我的,他竟然是爱我的?
可惜,已经太晚了……
我顾玉珠绝对不会成为他被人诟病的污点,不管是君夺臣妻,还是忘德背伦,哪一桩罪名我都不能让他为我背负。
我的手抚上他的胸膛,摸到那颗急促跳动的心,便是狠狠的一推。
「陛下,我昨日才和我的夫君拜堂成亲,我已是有夫之妇,怎么能和您做出这种事情来?」
「这万世的骂名,我承担不起,我顾家满门忠烈也承担不起。」
他身子晃了一下,苍白着脸,望着我惨笑无声:「玉珠儿,你真的要对我这么狠心吗?」
「是不是要把我把心剖出来,你才肯原谅我?」
「如果是的话,你尽管来取。」
说罢,他抽出一把剑放在我手里,剑尖抵着他的胸口,他双眼通红看着我:「玉珠儿,你剖开它看看,看看我的心,看看我的悔」
那柄剑似有千斤重,他的眼神像濒死的野兽,牢牢的锁住我,让我不能再逃避。
他是什么意思?
他是要我要么就杀了他,要么就从了他。
真是荒谬得可笑啊……
可是,我哪样都不想选,如果非要选一样,我宁可自己死。
长剑反转,利器瞬时加诸我身,洁白如玉的脖颈上,被我毫不吝惜地划出了一条血线,我的目光决绝:「陛下……请放手吧……」
「顾玉珠,你竟拿自己的性命来威胁我?」
「是,陛下,现在轮到您来选了。」
「哈哈……哈哈哈……」他仰头大笑,笑得满脸都是泪水。
他指着门口,对我寒声道:「……滚……」
「咣当……」
长剑落地的声音,我虚脱般地推开了殿门。
喜乐哭丧着脸看着我,不知道要不要继续拦我。
「你听见了的,他叫我滚」
15
我带着李毅和他的女儿李婉去了边关。
我递辞表的时候就知道,他不会拒绝我,因为他曾答应过我,有朝一日允我去父亲战死的地方拜祭。
可他不知道的是,我这一去就根本没有想过要回来,亦或者,我再也没有机会回来了。
李毅的女儿性格很是活泼,她最喜欢坐在我的马前,让我带她跑马去。
但凡她有所求,我无有不应的。
「老大」李毅骑着马靠近,「你也别太惯着她了,这小妮子就是个人来疯,可会折腾人了」
「爹,我可听见了啊,你又在说我坏话。」
「玉珠姑姑,你看我爹,你看他,他又在使坏了」小姑娘有些气急败坏。
李毅瞅着自家女儿那找到靠山的得意小模样,不屑地翻了个大白眼:「小妮子,你就仗着老大喜欢你就可劲儿的撒娇吧,也就老大受得了你这般调皮捣蛋了」
说罢就一脸嫌弃的驾马跑开了。
小婉儿这一朝得势的立马又朝他爹离开的方向开始做鬼脸了。
「好了,小婉儿,再乱动就要掉下去了」
我摸了摸小姑娘头上的小辫,手感确实挺好的,李毅把孩子养得挺好。
「姑姑,有你在,小婉儿不怕摔。小婉儿知道,不管怎么样,姑姑都不会让小婉儿受伤的。」
闻言,我忍不住失笑了,这小姑娘嘴可真是甜,怪不得她爹爱她爱成这样。
……
我们到达边关的第二天,恰逢戎狄大举兴兵来犯。
十一年前,他们对上的是我父亲和母亲,十一年后他们对上的是我。
我竟有一种宿命轮回般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奇妙也很奇特,直到我对上戎狄的年轻将军阿勒古。
他碧绿的眼睛里满满是对我的恶意和怨恨:「顾家人竟然还没有死绝,只剩下一介女流竟也敢披甲上阵?我倒是想领教领教传闻中顾家枪法的厉害,不知道女将军学到了几成功夫?」
「对付你,足够了。」我冷冷道。
就像戎狄当年败在了我父亲手上,阿勒古也同样被我打败了,同过去不同的是,如今的萧国是兵强马壮,万众一心。
阿勒古率领残兵被我追击到了雪山脚下,到了这里,他反而不退了。
「你当你顾家军是如何以一当十灭我几十万戎狄将士?是你那卑鄙的父亲利用了这万年的雪山,故意引发雪崩埋葬了我二十几万戎狄人,他们就葬在这冰河下面,永世不得归家。我的父兄也长埋此地,你的父母也是如此,如今轮到我和你了,你说这到底算不算是宿命轮回啊?」
算是吧,我想,如今就由我来终结这一切。
长枪如游龙一般横扫而过,阿勒古被我击落马下,狼狈一滚,可他却不见丝毫沮丧,反而朝我诡异一笑。
「你们顾家人是罪人,而你顾玉珠,则流淌着顾家最后一丝罪血,我要杀了你,为我父兄报仇雪恨。」
一声剧烈的炸响,我震惊万分地看着眼前的雪峰轰然炸开,积攒了几十年的冰雪轰然而下。
我嘶声大喊:「退,快退……」
萧国的军队如潮水一般疯狂四散而去,可那个阿勒古却是个不要命的疯子。他牢牢抱住我的腿,我砍了一刀又一刀,他却死也不肯放手,就算把他乱刀剁碎都来不及了,冰雪如海啸般覆盖而下,我只来得及一掌劈开李毅。
他不能死,小婉儿不能没有他这个父亲。
「顾玉珠,我们一起死吧,恩怨两清哈哈哈,恩怨两清。」阿勒古疯狂大笑。
「郡主--」
「老大--」
「玉珠儿--」坠入冰河时那一瞬间,冰凌刺骨,似乎要将整个灵魂都冰封住。
可我的脑海里回响这他呼唤我的声音,原来我死前还是忘不了他,我还想再见他一面。
可是,对不起呀,萧宴,我没办法回去见你了。
「萧宴,我好想你--」
「玉珠儿--」萧宴刚从噩梦惊醒,面色惨白满头大汗。
「陛下--」喜乐举着昏黄的烛火,满脸担忧。
萧宴的胸膛剧烈的起伏不定,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勉强平息了紊乱的心绪,「边关可有消息传来?」
喜乐面露难色,「陛下,信使才去了七天,就算快马加鞭,按脚程如今也应方到,如何能传得信回来?」
「可我的心不知为何,惊惧得厉害。」萧宴垂下了眸,昏黄的烛火中,他的身影格外单薄。
喜乐这才发现,他们英明神武的陛下,竟然消瘦了这许多,那往日合身的衣服竟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喜乐,你说玉珠儿她还会再回来吗?」
「郡主一定会回来的,陛下还在等着郡主呢,她怎么会舍得不回来呢?」喜乐悄悄地抹了一把眼泪。
「她知道我在等她吗?」萧宴望着眼前迷离不定的烛火轻声问。
「郡主知道的,郡主肯定知道的」喜乐看着日渐消瘦的君王,强忍心中的悲恸,拼命的点着头。
16.萧宴番外
题:「我不能--」染指她。
她不属于这片深宫,她不能和他一样在这深宫里慢慢腐烂,他配不上她。
「报,边关急报,戎狄入侵,我军大胜,长乐郡主战死。」
「报,边关急报,戎狄入侵,我军大胜,长乐郡主战死。」
「报,边关急报,戎狄入侵,我军大胜,长乐郡主战死。」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你说我的玉珠儿怎么了?」萧宴猛地站了起来,那双择人而噬的眼睛让人胆寒。
信使战战兢兢道:「郡主半月前与五十万戎狄交战于边关,戎狄大败。郡主率兵追击阿勒古残部,上天降灾,雪山崩塌,郡主被卷入冰下暗河,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萧宴猛地倒退三步,双目赤红,「我以为与她生离就已经是给我最大的惩罚了,没想到竟然是死别。」
「呵---呵--呵--呵」
真是有意思极了,如果我知道她会先我而去,我还会一再拒绝她,一再伤她的心吗?
什么顾虑,什么愧疚,我为什么要这么固执,上苍,你是在惩罚我是不是?惩罚我听到她的死讯。
可你为什么不直接降罪于我呢?是我先起的贪欲,是我先动的念。
一口血呕了出来,他痛得青筋暴起,悲不欲生。
「……陛下……您吐血了」喜乐恐惧万分的声音。
「来人,快,快传太医……」
还救什么呢?
我的玉珠儿已经没了啊……
玉珠儿,你为什么要走得那么急?
为什么就是不肯回头再看我一眼?
等我一等好不好?
上穷碧落下黄泉,无论你要去哪里,都请等一等我,我只求你这最后一次,请你务必要答应我。
史书记载:萧国中兴之主萧文帝少年时因受宫闱倾轧之祸,致不寿,三十而亡,临终前散尽后宫,不许妃嫔殉葬。他一生未有子嗣,后位至死都空悬不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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